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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淋湿了黄昏的苍茫，暮霭仿佛凝了愁，在每一个行人的身影里染上了落寞。

车如流，人如潮，熙熙攘攘，终究各有轨迹。各人的心收藏着各人沉沉浮浮的心事，奔往各人的苦乐归处。蒙在脸上只有风雨不露的平淡。而倘若心事也有重量，该压弯了多少脊背佝偻了多少腰身？真能无牵无绊步履轻盈的，满街人潮中，怕只有孩童吧？

一路辨识着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孔，一路品味着这黄昏的落寞。雨滴由伞尖纷纷坠落，如世间的缘分，来去皆无可追溯。

于街的转角，又遇见了芸。

芸是同事的妹妹，也属意于步行。我们有一站的同行之路。

“哦，今天怎么也晚了？”我招呼她。

“是老板谈话，没办法的。”她眉目蕴愁，脸上却努力扬着笑意。

我怜了她的不易。她原是如水的女儿，难免清高些，然心本纯正。因久困于爱与不爱的泥沼中，逝了流年，乱了心绪。连那光洁的面容，也因心机操劳，染了些须沧桑。

“老板又向我推荐他的侄儿。我不想彻底得罪他，只好答应见面。”

她双手互绞，苍白的手指不安地屈伸着，沉滞的脚步泄露了绵久的幽怨。我知道，最能给她的愤懑和慌乱带来安慰的，应是她远远地爱着的那人。我，只能以与她的并肩慢行，多少分担一些她的苦痛。

“如果你告诉他，你已有了爱的人，或许这样的事就不会有了。”望着她悲苦而游离的眼，我轻轻地说。

“哦，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，谢谢你的关照！”她飞快地接了话，眼睛平视着前方。是为我的洞悉而不安了，随手扯了一层纱，瞬间就包裹起所有收藏的和已泄露的。

隔着那层纱，她是安全的，我倒是尴尬了，如一个窥视者。

“不用谢。”不宜再说什么了，对于她的敏感，说什么都显得唐突。

没什么比人心更难测的，不怪她的谨慎，想是受伤太多，种种历练教会了她应该包裹起自己，抵御外侮。

而相信疏离的人，怎会轻易交付自己的心？没有心的交付，又怎会得到爱的慰籍？

不敢付出，因为失去不起。人世的所有情感也因此而徘徊了又徘徊，蹉跎了有蹉跎。

仿佛意识到了这份尴尬，沉默片刻后，她轻轻地说：“我是无能的人，连爱恨都无法自己决定。”

她低眉敛目，已是无比沮丧。

“不是这样的。谁都有无奈你总会走出来的。”最平滑的语言，无棱无角，对她才是最安全的。

同行短短的路，我自然沾了她的无奈，却也多了额外的沉重。

下一个转角到了，这是我与她的分路处。道了再见，她转身而去。隔着伞尖串串的雨滴看她的身影，萦萦绕绕的满是落寞。

没有并肩而行的人，她应是不需要那层纱了。那么，在泥沼中苦苦挣扎时，她是如何与自己的心辩论的？

一如所有的人，在某个特定的时刻，卸了所有的妆饰，直面内心的真实时，会如何审视过去，判断未来？

答案是隐秘的，隐秘得无法容忍另一颗心的观望。

熙熙攘攘的街市与寂寂的沙海，有时并没有本质的不同。

路边的街灯次第亮起。昏黄的灯光由眼入心，居然带了些须暖意。

这是那个黄昏，我唯一能感知的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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